夜幕,如同巨大的黑纱,缓缓笼罩了诺加莱斯小镇。
白天的喧嚣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危险的、属于夜晚的躁动。镇上唯一的酒吧“响尾蛇”开始变得热闹起来,劣质的霓虹灯招牌闪烁着,吸引着那些无处安放的荷尔蒙与暴力。
赵天穹换上了一身更符合当地风格的装扮——一件有些褪色的法兰绒格子衬衫,一条沾了点灰尘的牛仔裤,头上还戴着一顶印有当地球队标志的棒球帽。他将自己的气息完全收敛,此刻的他,看起来就像一个途经此地、想找点乐子放松一下的普通卡车司机。
他推开酒吧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,一股混杂着汗臭、酒精和烟草的味道扑面而来。
他没有理会那些投向他的、不怀好意的目光,径直走到吧台前,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啤酒。
他的目的很明确——制造一个不大不小,但又足以让他“受伤”的麻烦。
他一边心不在焉地喝着啤酒,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整个酒吧。很快,他就锁定了一个完美的目标。
在酒吧的角落里,坐着三个一看就是地痞流氓的男人。他们正围着一张桌子打牌,其中一个留着络腮胡、脖子上有蝎子纹身的男人,显然是他们的头儿。
赵天穹端起酒杯,装作不经意地从他们桌边走过。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,他的手腕“不小心”一抖,半杯啤酒精准地洒在了那堆牌上,也溅湿了蝎子纹身男的手臂。
“操!你他妈没长眼睛吗!”
几乎是在啤酒洒出的同一时间,蝎子纹身男猛地站了起来,一脚踹翻了身后的椅子,恶狠狠地瞪着赵天穹。
另外两个男人也立刻站起身,将赵天穹围在了中间。
酒吧里原本嘈杂的音乐和谈笑声,瞬间安静了下来。所有人都带着一副看好戏的表情,望向这个不知死活的外地人。
赵天穹举起双手,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“惊慌”与“歉意”:“抱歉,抱歉伙计,我不是故意的,我赔你们的酒钱。”
“酒钱?”蝎子纹身男冷笑一声,从腰后抽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,“老子今天不要酒钱,就要你一只手!”
说着,他便挥舞着匕首,朝着赵天穹的手臂刺了过来。
在旁人看来,这一下又快又狠,根本无法躲闪。
然而,在赵天穹的眼中,对方的动作却慢得如同蜗牛。他完全可以在一瞬间,用一百种方法让这个男人当场毙命。
但他没有。
他只是侧了侧身,恰到好处地“躲”过了要害,任由那锋利的刀刃,在他的左臂上,划开了一道不深不浅,但看起来血流不止、足够吓人的口子。
“啊!”赵天穹发出一声“惨叫”,捂着手臂连连后退,脸上充满了“痛苦”与“恐惧”。
“滚出去!别死在我的店里!”吧台后的老板见状,立刻大声吼道,生怕惹上麻烦。
赵天穹如蒙大赦,连滚带爬地冲出了酒吧,朝着“天使诊所”的方向跑去。
……
诊所内,蓝沁和梁雪正准备收拾东西关门。
突然,诊所的门被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猛地推开。
“医生!救命!”
赵天穹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臂,一脸“痛苦”地冲了进来。
“别动!”蓝沁的职业本能瞬间被激活。她快步上前,扶住赵天穹,让他坐在椅子上,然后立刻从药柜里拿出消毒水和绷带。
梁雪也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得小脸煞白,但还是强忍着恐惧,端来了一盆干净的温水。
蓝沁戴上医用手套,开始为赵天穹清理伤口。她的动作沉稳而精准,没有一丝多余的颤抖。
“刀伤,伤口不深,但有点长,需要缝合。”她冷静地做出了判断,“可能会有点疼,忍着点。”
赵天穹点了点头,目光却越过蓝沁的肩膀,落在了她身后那个紧张得攥紧了衣角的梁雪身上。
时机,到了。
在蓝沁为他缝合伤口的间隙,赵天穹用一种极其沉痛的、沙哑的语气,缓缓开了口。
“我……我是来找人的。”
他的声音不大,但在安静的诊所里,却显得格外清晰。
“我有一个朋友,叫马特奥。他……他让我来这里,找一个姓蓝的医生,和一位名叫梁雪的女孩。”
蓝沁缝合的针,猛地一顿。
梁雪更是浑身一颤,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。
赵天穹的眼中,适时地涌上了悲伤的情绪。他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,艰难地、一字一句地,说出了那个她们最不愿听到的消息。
“对不起……我没能带他回来。”
“就在昨天夜里,我们试图逃离‘毒蝎之巢’的时候……他为了掩护我,被流弹击中了……”
“他……他死了。”
“临死前,他拜托我,一定要找到你们,把他的遗言带到。”
噩耗,如同最沉重的铁锤,狠狠地砸在了两个女人的心上。
蓝沁的身体晃了晃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,但她还是强撑着,没有倒下。
而梁雪,这个本就如同惊弓之鸟般的女孩,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,只觉得天旋地转,眼前一黑,那根支撑着她活下去的、名为“依靠”的最后一根稻草,也彻底断了。
她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,身体一软,直直地向后倒去。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