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4、
我坐在学校外那家烟火气最旺的烧烤摊的塑料椅子上,面前的桌子上,已经横七竖八地倒了好几个空啤酒瓶。
这是我的舞台,也是我的刑场。
我按照微信上约定的时间,提前半小时到了这里。然后,我开始喝酒。我需要酒精,它是我今晚最重要、也是唯一的同盟。它能让我的表演更逼真,也能麻痹我那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。
我已经把自己灌得半醉了。脸颊滚烫,视线也开始变得有些模糊。我没有吃任何东西,只是趴在油腻腻的桌子上,摆出了一副被全世界抛弃的、最悲伤的姿态。
程述言到达烧烤摊的时候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。
我感觉到他在我对面坐了下来,一股熟悉的、干净的气息将我笼罩。我没有抬头。
“怎么了?”
他的声音很低沉,隔着嘈杂的人声,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。
怎么了?
听到这三个字,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。我趴在桌子上,将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,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。
怎么了?狗日的程述言,你他妈的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?你不知道老娘的良苦用心啊!
你知不知道老娘为了能让你心安理得地、毫无顾忌地睡了我,到底花了多大的力气,做了多少心理建设?!
灌自己酒,找借口约你出来,等会儿还要假装酒后乱性对你投怀送抱……
这他妈的,居然是我李依依这辈子能干出来的事?
想到这里,一股无法言喻的、巨大的悲苦和荒谬感,瞬间淹没了我。
是啊,我到底是图什么呢?我把自己搞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,把自己变成一个连自己都唾弃的、下贱的婊子。我到底是为了什么?为了“正义”?还是为了保护那个天真到愚蠢的苏晚晴?
这一切,真的值得吗?
酒精是情绪的放大器。那股突如其来的悲苦,在它的刺激下,瞬间就压倒了我所有的伪装。
我趴在桌子上,一开始只是无声地流泪,肩膀一抽一抽的。后来,我再也控制不住,索性把脸埋得更深,像一个被抢走了所有糖果的孩子,没绷住,“呜”的一声,真的哭了出来。
看着我的样子,程述言呆住了。
我能感觉到他那边的动静。他似乎想站起来,又似乎想伸出手来安慰我,但最终什么也没做。他陷入了一种完全的、手足无措的僵硬状态。
也许在他来之前,他设想过我会对他进行一百种挑衅,但绝对没有一种,是像现在这样,趴在烧烤摊的油桌子上,哭得像个傻逼。
哭了一会儿,我感觉心里那股郁气总算是排出去了些。我抬起那张哭得乱七八糟的脸,用一双因为泪水和酒精而变得通红的眼睛,狠狠地瞪着他。
“少废话,陪我喝酒!”
我拿起一瓶还没开的啤酒,用开瓶器“砰”的一声打开,重重地墩在了他的面前,酒液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溢出了一些。
程述言看着我,又看了看面前那瓶冒着白沫的啤酒,沉默了许久。
最后,他拿起酒瓶,仰起头,一言不发地,对着瓶口吹了起来。
夜色渐浓,好戏,才刚刚开始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