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学的铃声是一种解脱，也是另一种煎熬的开始。

　　李璐把文具盒最后一只铅笔收好，拉上拉链，动作比周围的同学慢了半拍。

　　教室里瞬间喧闹起来，椅子被拖动的刺耳声音，书包拉链的嘶啦声，还有孩子们迫不及待冲向自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。

　　她总是最后一个。

　　不是刻意，而是一种习惯。她喜欢等所有人都走光了，再慢慢地背上自己的小书包，独自穿过空荡荡的走廊。

　　那样就不会被人撞到，也不会被谁无意中踩一脚。

　　今天也一样。

　　她走出校门，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，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短短的影子。她沿着墙根走，尽量把自己缩在阴影里。

　　回家的路有两条。一条是宽阔的大路，车来车往，路边有各种各样的小商店，总是很热闹。另一条是近路，需要穿过两条老旧的巷子，那里没什么人，地面是坑洼不平的石板，两旁是斑驳的高墙。

　　妈妈李清说过，让她走大路，安全。

　　可是大路上人太多了。

　　太多的人，就意味着太多的目光。

　　李璐不喜欢被看着。

　　她拐进了那条熟悉的、安静的小巷。

　　巷子很窄，只能容下两个人并排走。阳光被高墙切割成一条条不规则的明亮光带，落在地上，像是某种奇怪的符号。

　　她的脚步声在巷子里被放大了，哒，哒，哒。

　　很轻，但很清晰。

　　忽然，身后传来了另一种脚步声。

　　不是一个人的。

　　是好几个人的，杂乱，急促，带着一种故意的拖沓和嚣张。

　　李璐的心猛地一紧。

　　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。

　　是刘飞，还有他的那两个“大哥”。

　　刘飞是她的同班同学，就坐在她斜后方。他总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，像是好奇，又像是……在寻找什么。

　　那两个高年级的男生，她不知道名字，只知道他们总是在学校的角落里晃荡，其中一个很高，很壮，另一个稍矮一些，但眼神很凶。

　　李璐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。

　　她的小皮鞋踩在石板上，发出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。

　　哒哒哒哒……

　　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加快了，并且伴随着压抑的、不怀好意的笑声。

　　他们就像是猫，而她，是那只已经被盯上的老鼠。

　　跑？

　　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，立刻就被她自己否决了。

　　巷子还有很长一段，她跑不过他们的。而且，跑只会激怒他们，让他们觉得更有趣。

　　以前在姥爷家那边，也有过这样的孩子。你越是跑，他们追得越是起劲。

　　不能跑。

　　李璐强迫自己放慢脚步，恢复到刚才的频率。

　　她低着头，假装没有听见身后的声音，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
　　也许他们只是路过。

　　也许他们不是来找自己的。

　　她这样安慰自己，手心里却已经攥出了汗，把书包带子捏得紧紧的。

　　“喂。”

　　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，不高，但充满了戏谑。

　　是那个最高的男生。

　　李璐的身体僵了一下，但还是没有停下，也没有回头。

　　“叫你呢。”

　　另一个声音，是那个眼神很凶的男生。

　　脚步声更近了。

　　一只手忽然从后面伸过来，猛地拽了一下她右边的马尾辫。

　　“啊……”

　　李璐猝不及防，头皮被扯得生疼，身体一个趔趄，差点摔倒。

　　她被迫停了下来。

　　三个人影，像三座小山，将她围在了中间，堵住了前后的去路。

　　阳光被他们高大的身影挡住，一片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了进去。

　　为首的正是那个最高的男生，他比李璐高出快两个头，穿着不合身的、松松垮垮的校服，脸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、玩味的笑容。他就是赵磊。

　　“跑什么？”他歪着头，看着李璐。

　　李璐低着头，看着自己的鞋尖。那是一双白色的小皮鞋，妈妈新给她买的，上面有一个小小的蝴蝶结。现在，一只鞋的鞋尖上沾了一点灰。

　　她不敢看他们。

　　“赵哥问你话呢。”旁边的孙强推了李璐的肩膀一下。

　　力道不重，但足以让她瘦小的身体晃了晃。

　　李璐还是不说话。

　　她能感觉到他们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自己身上。尤其是刘飞的，她的同班同学。他站在赵磊的身后，眼神躲躲闪闪，既兴奋又害怕，不敢直视她，却又忍不住地偷看。

　　是他。

　　一定是他告诉他们自己会走这条路的。

　　“是个哑巴吗？”赵磊似乎失去了耐心，他的声音冷了下来。

　　他伸出手，用食指的指节抬起李璐的下巴。

　　他的手指很粗糙，带着一股汗味和泥土的味道。

　　李璐被迫抬起头。

　　她看到了赵磊的脸。他的皮肤是健康的黝黑，眼睛不大，但很亮，此刻正闪烁着一种让她感到恐惧的光。

　　“长得还挺干净的。”赵磊咧嘴一笑，露出一口不算整齐的牙。

　　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扫来扫去，从眼睛到鼻子，最后停留在她的嘴唇上。

　　李璐的嘴唇很小，唇色很淡，因为紧张而紧紧地抿着。

　　“刘飞，你不是说她家里很有钱吗？”赵磊的头没有转，眼睛仍然盯着李璐，“穿的用的都是好的。”

　　刘飞在后面小声地应了一句：“是……是的，赵哥。她的书包，还有文具盒，都是名牌……”

　　“哦？”

　　赵磊的目光从李璐的脸上移开，落在了她抱在胸前的书包上。

　　那是一个粉色的书包，上面印着一个可爱的卡通公主。

　　“拿来我看看。”赵磊朝书包伸出手。

　　李璐下意识地把书包抱得更紧了。

　　这是妈妈买给她的。

　　“怎么？不给？”赵磊的眉毛挑了一下，笑容变得危险起来。

　　孙强立刻上前一步，伸手就要来抢。

　　“别……”

　　李璐终于发出了声音。

　　很小，很细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
　　就像小奶猫的叫声。

　　“哈，原来会说话啊。”赵磊笑了，他挥手制止了孙强，“我还以为捡了个哑巴娃娃呢。”

　　他的手还捏着李璐的下巴，稍微用了点力。

　　“自己打开，给我们看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。”赵磊命令道。

　　李璐犹豫着。

　　她不想。

　　书包里是她的书，她的本子，还有爸爸……林毅给她买的那个很贵的、带密码锁的文具盒。

　　她不想让别人碰。

　　“快点！”孙强不耐烦地催促道，作势又要来推她。

　　李璐的身体缩了一下。

　　她知道反抗是没有用的。

　　只会让他们更生气。

　　她慢慢地，慢慢地松开抱着书包的手，然后转到身前，拉开了书包的拉链。

　　书本，练习册，还有一个粉蓝色的文具盒。

　　赵磊的目光一下子就锁定了那个文具盒。

　　他松开捏着李璐下巴的手，直接把文具盒从书包里拿了出来。

　　“哟，还是带密码的。”赵磊把文具盒翻来覆去地看，啧啧称奇。

　　“密码是多少？”他问李璐。

　　李璐咬着嘴唇，不说话。

　　那个密码……是林毅设的。是他的生日。

　　她不想说。

　　“不说？”赵磊的脸沉了下来，“不说我就把它砸开。”

　　他说着，举起文具盒就要往地上摔。

　　“不要！”李璐急了，连忙伸手去够。

　　可她太矮了，赵磊只是把手举高，她就怎么也碰不到了。

　　“密码！”赵磊的声音变得严厉。

　　李璐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。

　　她看着那个在半空中晃来晃去的文具盒，心里又急又怕。

　　如果被摔坏了，爸爸会生气的。

　　他会用那种很可怕的眼神看着她，会说她“连个东西都看不好”。

　　然后……

　　李璐不敢再想下去。

　　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，报出了一串数字。

　　赵磊把文具盒拿到耳边，像模像样地听着，然后一个一个地按动密码滚轮。

　　“咔哒”一声，文具盒弹开了。

　　“嘿，还真是。”赵磊得意地笑了起来，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倒在了自己手心上。

　　几支漂亮的自动铅笔，一块香喷喷的橡皮，还有一把小巧的折叠尺。

　　“东西不错嘛。”赵磊把玩着手里的铅笔，对孙强和刘飞炫耀着。

　　孙强凑过来看，满脸羡慕：“赵哥，这铅笔我见班里有钱的同学用过，好几十块一支呢。”

　　“是吗？”赵磊更得意了，他把铅笔在李璐面前晃了晃，“小哑巴，挺有钱啊。”

　　李璐低着头，看着空荡荡的文具盒，心里难受极了。

　　赵磊把一支铅笔和那块橡皮塞进了自己的口袋，然后把剩下的东西连同文具盒一起，塞回了李璐的书包里。

　　他的动作很粗暴，书本的边角都被弄皱了。

　　“行了，今天就先这样。”赵磊拍了拍口袋，似乎很满意，“算你识相。”

　　他转身，似乎准备走了。

　　李璐心里刚松了一口气。

　　“等等，赵哥。”孙强却拉住了他。

　　“干嘛？”

　　孙强的目光在李璐身上转了一圈，眼神里带着一丝不甘和更多的恶意。

　　“就这么放她走了？太便宜她了吧。”孙强凑到赵磊耳边，低声说了几句什么。

　　赵磊听着，脸上的表情慢慢变了。

　　他又转过身，重新看向李璐。

　　这一次，他的眼神和刚才不一样了。

　　刚才只是抢东西的、小混混的眼神。

　　而现在，那种眼神……李璐说不出来，但她见过。

　　在爸爸林毅的眼睛里，在那个办公室的老师的眼睛里，她都见过。

　　那是一种黏稠的、让她浑身不舒服的眼神。

　　“转过去。”赵磊命令道。

　　李璐僵在原地，不明白他要做什么。

　　“让你转过去！背对着我们！”孙强上前，用力推了她一把。

　　李璐被推得一个踉跄，撞在了身后的墙上。

　　冰冷粗糙的墙面硌得她后背生疼。

　　她不敢违抗，只能慢慢地转过身，面朝着墙壁。

　　身后，是那三个男生的呼吸声和压抑的窃笑声。

　　她能感觉到他们的靠近。

　　一只手，落在了她的后脑勺上，轻轻地拨弄着她的头发。

　　是赵磊。

　　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，感觉很奇怪。

　　“头发挺软的。”他说。

　　另一只手，搭在了她的肩膀上，慢慢地向下滑。

　　滑过她的后背，停在了她的腰间。

　　李璐的身体瞬间绷紧了，像一块石头。

　　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，是妈妈最喜欢她穿的一件。裙子的布料很薄，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只手掌的温度，隔着一层布料，烙在她的皮肤上。

　　“太瘦了，一把骨头。”赵磊的声音就在她的耳后响起，热气喷在她的脖子上，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

　　“赵哥，你看她的腿。”孙强的声音里带着兴奋。

　　李璐穿着白色的长筒袜，只露出一小截大腿的皮肤。

　　她能感觉到有目光在她的腿上扫来扫去。

　　她下意识地想并拢双腿，可是身体被赵磊的手固定着，动弹不得。

　　“掀开看看。”孙强怂恿道。

　　“别……”李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

　　不能掀开。

　　裙子底下……

　　“闭嘴！”赵磊低喝一声，放在她腰间的手收紧了。

　　李璐疼得闷哼了一声，再也不敢说话了。

　　她把脸贴在冰冷的墙上，墙壁的粗糙磨着她的脸颊。

　　她能听到身后布料摩擦的“沙沙”声。

　　是孙强蹲下了身子。

　　恐惧像一张大网，将她密密实实地包裹住。

　　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，撞得她肋骨生疼。

　　不要……

　　求求你们……

　　她在心里无声地呐喊。

　　一只手，轻轻地碰到了她裙子的下摆。

　　然后，慢慢地，向上撩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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