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月23日 周五 下午
“喂，梁雨禾，有什么事？”
耳边传来手机那头秦烟玥语气不善的声音，我稍稍回神，看了一眼身后的实验室，压低声音问：“烟玥，小风现在怎么样了？”
“还能怎么样啊？我送他回家了呗。不是我说你啊梁雨禾，你这么关心，不去接他不去看他，是什么意思啊？你知不知道今早小风看就我一个人去接他们的时候，那个失落的表情吗？还有他问我你去哪了的时候，那个委屈巴巴的样子吗？”
秦烟玥越说越气，声音越来越大。
我默默地听着，见到此时楼下有两个携手的学生经过，一时思绪有些游离：“烟玥，你不懂的。”
“我不懂？你当老娘没喜欢过的人吗？明明就是你自己的问题，喜欢他又不敢认，偏要搞到如今这种地步，很爽对吧？”
“烟玥……”
“别喊老娘名字，现在我觉得你要喊我亲家了！你猜猜为什么？才两个多月啊，我家欢欢你知不知道成啥样了？啊？都是你们母子俩！好端端的，拉上我女儿干嘛？！”
“欸？”
“欸什么欸？梁雨禾，我可跟你说哈，我家欢欢她现在看你们家小风的眼神都是含情脉脉的了，这小娘皮都不怎么将心思压在心底里面了。
还有你儿子啊，他表面是抗拒，实际上也没怎么抵触我家欢欢，啧……这搞得，算啥啊。如果不是知道你们母子有感情，我肯定巴不得他们在一起。”
“但……”
“但我是知道你们的情况的啊！梁雨禾，你给我个准数，还对你儿子有没有那种想法，有的话，你就赶紧和你儿子鬼混在一起，乱伦什么的我不管。然后我就去劝劝欢欢，毕竟谁想养个女儿，是去给别人当小三，去拆散人家感情的啊？
不过话说回来，梁雨禾，如果你对你儿子没那种想法了，想断了，那我就奉劝你别再勾引你儿子，让他和我家欢欢好好在一起，这青梅竹马成了一对，也是一桩美谈，我们又是亲上加亲。就是如果这之后你变卦了，我就跟你拼命！你说你的打算吧。”
秦烟玥的一番歇斯底里像把利剑那样刺进我的胸膛，一点一点剖开，让我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。
我对小风还有那种想法吗？
今天已经是十二月底了，小风十月初出去的，至今也两个半月多了。
这个期间，我们没有打过视频通话，更多的，就是打字和直接打电话。
尽管小风发过几张照片的，可那些照片都是他和欢欢一起那种手牵手各种秀恩爱的图片，他没露过脸。
但即使是这样，隔了这么长的时间，我脑海中对小风的印象，却是越发清晰。
所以我对小风还有那种想法吗？
我本来的打算，就是想趁着他出去国外的这段时间，好好给自己做好一个心理准备，好去接受他的存在。
可我还没准备好的，他就回来了，好快。
那么你对你儿子还有那种想法吗？
让小风去找个假女友来刺激你自己的想法是你想出来的，因此小风找了欢欢当他的假女友这事，你也是清楚的。
而对于小风和欢欢拍的照片，你也是一直这么觉得是他们刻意摆拍作秀的了。
可你真的是那么觉得的吗？
你为什么在上个月看到小风和欢欢亲在一起的照片会觉得生气，会差不多在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面，都不怎么搭理小风？
尽管在这第二张接吻之后的照片，都没有了如此大的角度，并且也逐渐有演的成分了，可你为什么觉得那些照片越看，越觉得自然？
为什么？
梁雨禾，你对你的儿子，到底还有没有那种想法？！
“是有的。”
我是有那种想法的。
一直没有变。
心疼是真的，心酸也是真的，难以压抑的爱意也是真的，不敢宣泄出口的乱伦也是真的。
我什么都是真的，小风找欢欢演戏也是真的，欢欢对小风的感情也是真的。
那么什么是假的？
是小风对欢欢的抗拒是假的吗？还是说小风和欢欢演戏过程中，没有入戏也是假的吗？
如果这些都是假的话，可为什么烟玥口中、我看到的照片当中，好像看不出一点假……
我明白了。
我这就是贱。
自己给自己找情敌，现在还在这悲春伤秋，是不是就差待会晚点回去，揪着小风问一嘴：这就是你对我那坚定不移的爱吗？说好的坚定不移呢？
小风的坚定不移里面掺杂了异物，也是我作的。
我也曾不仅一次后悔过，是不是当初怎么怎么做，现在就不至于此，也包括了我给他提出那所谓的找人演女友刺激我的想法。
我原以为自己不会很难受的，但事实也摆在眼前了，我生气了……
唉……
“那行，雨禾，你快点解决了，不然我们家欢欢可能真的会提前把自己给出的。两个人十九岁都没有，太早了。你个当妈的，看好点你儿子，不许让他再跟欢欢那么近了。”
一通电话过后，我回到实验室没一分钟，下课铃声也恰好响起了。
我吩咐完剩下的学生清洗好实验用具放好之后，便收拾着课桌上的东西。
“老板～～终于放学了，这节课过的我是梦回我大学时光了。”在其余人都有序离开之后，一直偷偷摸摸在角落的洛语凝蹦出来了，一副笑脸对着我。
我将手头上的东西检查完无漏后，和小秘书一起往外面走：“你又不是化学专业的，不就一个文科的吗？什么梦回大学时光……”
“老板，我是来把文件带给你签的，不是来被你吐槽的。当年我化学成绩不赖的，要是高中没有选文综……”
“你那时候不就是只分文综理综吗？不是文综就是理综，你在说屁话呢？你以为自己选了理综能好到哪里去？”
小秘书的一番侃侃而谈被我无情打断，见着她一脸不悦的样子，我忍不住笑起来：“就这么个表情，是忘了自己刚刚在我这已经是偷偷玩了一节实验课了？你不感谢我让你进来这边，还一副这种嘴脸看我？”
“我是来给老板你送文件签名的。”洛语凝义正言辞，摆明就是不感谢，还怪我。
“我是让你发一份电子版的过来。”我直戳戳地回道。
“但我拿过来了。”小秘书不服。
我深吸了一口气，忍不住地将她拍开：“我刚刚要签完名再上课，你说下完课再签的。”
“我……”
“你继续说。”
听着我这话，洛语凝张口还想要说，可见我有些恼火了，就慌忙的闭嘴，眼巴巴的看我。
“哼，不说了？瞧你这个怂样。行了行了，一起去吃顿饭吧。”
对她这见风使舵也是习惯了，我摆了摆手后，去到隔壁拿上自己的东西，见也到了饭点，便和小洛一起下楼开车往就近能吃饭的地方去了。
路上的夕阳如一抹浓烈的油画颜料，在天边缓缓晕开，将天幕染成了温柔的橘红色。
随便找了家苍蝇小馆，忽视某人那颇为嫌弃的眼神，我随便点了几个菜，就默默地看起手机来。
小秘书似乎对我没请她去一些大餐厅吃饭有些不满，可闻到那后厨飘出的家常菜香气后，脸上的神情慢慢有了改变，也从最开始的不悦开始有些好奇地观察着这边的环境。
这个老饭馆是敞开着大门的，就靠墙的两排小座位。
时值冬季，偶尔吹进的冷风还是有些让店内的顾客不适，不过这狭小的空间却是处处透露着温馨的气息，夹杂着饭菜的香味冲散了一些寒冷。
而这家老饭馆的装饰也看上去有些岁月了，难以想象在一门之外的现代都市里面，还能有着这种地方，让人一下子穿回十几年前。
看到饭菜上了，我拿着筷子就对小秘书道：“吃吧。那份文件我也看完了，待会我再签。”
“好的好的。”
洛语凝望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饭菜，也是拿起筷子夹着菜送进小嘴里面。
没一会儿，小秘书便双眼亮晶晶的，连续夹了好几口：“老板，真好吃啊，不比那些大餐厅差。”
“甚至更好。”我如是评价着，想起什么，吞咽下刚咀嚼完的食物，续道：“我来这边陪人吃饭也不知不觉有了十几年了，也是那人喜欢吃，我才经常来的。”
“小陈总吗？”洛语凝嘟着红唇，吹着食物。
我点点头，看着她有些狼吞虎咽的样子，习惯性地嘱咐：“慢点吃，不着急。”
洛语凝冲我嘿嘿一笑，又吃下一口东西，边咀嚼边问：“雨禾姐，你那小男友应该回来了吧？我之前就听你说他十二月底回来……话说雨禾姐你这次要把握住机会，在这个新年留住他啊。”
我顿了顿，敛起双眸：“你就这么关心我啊？”
“嘿，瞧雨禾姐你说的，我什么时候不关心你啊？”
“我看是发工资的时候最关心我吧？”
“是这么个道理，但也不能太绝对了！”
已经是二十六岁的小秘书说出这话的时候，还是有些俏皮可爱的。
看着她已经重新变长的秀发和终于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女生那样后，我微微一笑：“这样吗？那既然我们语凝这么关心我，这段时间就别在我这边睡了，我恐怕要看看情况。”
刚准备将食物放进嘴里面，洛语凝一听这话，傻在原地，放下筷子，呆呆地看我。
见我不是开玩笑，她似懂非懂的点头：“行吧……要留出空间给雨禾姐你和你的小男友，但我东西就不收拾了，以免你们来到我房间里面乱搞。”
“那间屋子是我的。”我敲了敲洛语凝的手，见她吐了吐舌头，有些无奈：“行吧行吧，不收拾就不收拾，搞得我现在好像真成了个租房的了。”
说了一下这件事后，我夹起一根油菜花，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问：“明明都已经决定了，但我为什么还想着先逃避……”
“雨禾姐，你说什么？”
“没什么，乖乖吃你的饭，不想你给钱的话。”
“你就会欺负我。”
“就欺负你了，怎么样？”
“雨禾姐坏死了。”
我对着小秘书像个小女孩那样发着脾气的模样，忍不住又是一笑，但在想到什么后，低声一叹。
也蠢死了。
…………
夜色如绸，轻轻披在城市的肩头，星月隐匿于云层之后，只留下一盏盏街灯，将夜的轮廓勾勒得更加深邃。
将洛语凝送回家后，我开着车，没有目的的到处乱逛。
不过说着是没有目的，其实目的很明确的，就是在逃避。
一边想着能快点见到小风，一边却不敢见他，怕他对我的感情里面，真的有了异心。
这一切也都是你作的啊，‘不许揠苗助长’。
逛到了九点多，去了一趟加油站加了油后，我最后是选择回公司旁边的房子再待一晚，打算明天再回去那边那个我和小风的家。
可当我上楼回到屋子把灯打开之后，却见到一双我蛮熟悉的男鞋赫然放在玄关这里。
是小风的……可小风怎么在这里……
意识到秦烟玥的话没有说全，甚至有可能她就直接把人送到这边来，我头疼起来了，也犹豫起来了。
尽管我现在很想就转身出门往另外一个家跑，可那长达两个多月的思念，一直在不断折磨着我。
尤其在近日小风要回来时更加难受。
所以，我到底留这还是跑？
站在门口不知多久，直到外面的一阵冷风钻入楼梯街道，打在我的身上时，终究是那思念战胜了我的胆怯和犹豫。
将门关上，我换上鞋，轻轻地踩着地板，往我的房间走去。
刚刚灯没开，说明人可能在睡觉。而小风他能去的房间，亦或者说他会去的房间，我想，也只有我那里，而不是秦烟玥和洛语凝睡过的房间。
如我所料，当我打开我的房门后，我那朝思暮想的男孩正躺在床上安然睡着，一片安宁。
没敢开灯，我只是把门打开着让外面的灯光照进来用以看清眼前的事物，接着就悄声往床上的人走去。
一点点靠近，能听见他轻轻的鼾声。
借着门外的灯光，我轻手轻脚的走近，直到到了床边，才停下脚步。
他正平躺在床上，几缕发丝随意的搭在额前，多了一分不羁的帅气。
门外的灯光勾勒着他脸颊的线条，眼前的画面在我心中荡出了阵阵涟漪，片片不停。
凝视着面前这张还是那般耐看的面庞，我压下心中的异样，目光停留在他没盖好的被子上。
“这么大个人了，睡觉的时候还踢被子，不怕着凉啊？连自己都照顾不好……”
我轻声自言自语着，明明口头上说着这一套，但动作上却是缓缓弯腰，给床上的男孩盖好被子。
正当我盖好被子打算就这样出去时，我犹豫了一会儿，最后还是忍不住就直接在床边坐下。
伸手轻轻拂过他的眉宇，我感受着手间的触感，咬着唇，垂眸不动了。
我如果现在直接跟小风表白，一切都还来得及吧？
应该……大……概……！
手腕突然被床上的男孩抓住，我从自己思绪中惊醒，连忙要抽手。
可手还没拿出来，床上的人就用力将我拉倒，把我抱入了他的怀中。
我愣神之际，耳边就听着他的低声呢喃，似在梦呓：“小白……你又要干什么……”
小……白？
我足足愣神了几分钟，才意识到现在发生了什么。
小风他把我当成白欢，将我抱住了？
此时的我无心再留恋身后的温暖，一股怒气油然而生。
等等，这会不会是小风在演戏？他早就醒了？
意识到这点，我连忙心中想着自己不能生气，不能生气。
要问是不是演戏，我试探一下，就能明白了。
心念一动，可我还没做出反应，身后的小风就意识到什么不对了，连忙撒手，迅速坐起，有些惊慌地问：“妈……怎么是你……你，你回来了？”
我一个侧身，平躺在床上，跟坐起来俯视着我的小风四目相对。
这一眼神接触，我便看见了小风那很明显的眼神躲闪，是在心虚。
可这个心虚，是认错了人，还是在我面前不好演戏？
“你怎么来这了？”我没有着急，而是默默发问。
小风有点局促，错开了眼神一瞬，后面才是和我对视起来：“秦姨送我过来这边的，说妈妈你在这休息。”
“我在这休息归休息，你为什么不回家？”
“妈，我就想着这么久没见面，直接来这边和你见面的。我今天回来后，你没来接我就算了，连电话都没有打过……”
“你又不小了，还要我来接吗？算了，反正现在见面了，你要说什么。”
我将最外面的风衣拢了拢，继续观察着小风的表情。
小风看了看我，低下头：“妈，你是在生气吗？”
“我生什么气？”我反问。
小风抿了抿唇，抬起头：“我和小白好上的事情。”
我微微一愣，忍不住笑出了声。
这是演戏吗？他是还想着继续演对吧？
这刚回来见的第一面，说了没几句，就扯到白欢身上，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拿她刺激我吗？
他真的不怕我当真吗？
还别说，我现在真的有点当真了啊……
坐起来，气笑的我看着小风他正人君子地不往我这边看，暗道了一声好一个相敬如宾后，将落在脸上的发丝归拢至耳后，直视着小风。
“妈妈觉得挺好的啊，既然你都和欢欢好上了，那你应该也知道自己不能三心二意吧？”
小风点了点头，可听着我接下来的那句话面对着我的动作，他终究是露出了破绽。
“所以你不喜欢妈妈了，对吧？”
我故意地贴到小风身前，轻轻将他抱住，气若幽兰地说着，饶有兴趣地将他脸上的惊慌和眼眸深处那藏不住的爱意一一捕捉。
得了，真相大白了，他心就没变过，一如他那不经撩的情况。
不过你还想演戏，那妈妈就配合你呗。
但演戏归演戏，你以后都逃不出妈妈的手掌心了哦。
心中纠结许久迟迟未定的选择在这一刻，也终究是确定下来。
在他生日那一晚吧……
“妈……别……别这样了好吗？我还有点困……”
“好，妈妈去隔壁睡了，小风晚安。”
“晚安……”